7 皇家战舰
7 皇家战舰
达拉斯将鼻青脸肿的胡澄涵扶了起来，从怀中口袋掏出一块丝绸手帕擦去胡澄涵嘴角、鼻子里流出的鲜血。
有个机灵的清兵早就跑去禀告上峰，不一会儿，一个把总一路小跑着过来了。
胡澄涵已经缓过劲来，正惊恐不安地对着那群清兵翻译加解释呢。
清兵们好歹是听懂了，这个被认为是反贼的小子来自南洋，还真是洋人的跟班，不过他们还是不敢放人哪。
私放反贼，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。有事情也应该上峰来担着啊，我一大头兵，好处轮不上，也不能无故背黑锅是吧。
清兵们心里一个劲地埋怨刚才那个掀头巾的伙计，那伙计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，悄悄地缩到了大家后面，不敢露头。
带兵的把总确实是见多识广，知道现在买办受洋鬼子保护一事。若是说没**就是反贼，那洋鬼子都没**，难道都是反贼吗？管他娘的，反正是有条约在前，又有洋鬼子护着，连皇帝老儿都被洋鬼子打怕了，劳资算哪根大头葱。
把总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一根长矛，掉转枪头，朝刚才那几个殴打胡澄涵的士兵劈头盖脸地抽去，一边抽一边怒骂：“一群蠢货，都不长眼吗，洋大人的跟班也敢打？想把洋大人惹恼了再打上门来吗？你们，回去各领20军棍，看以后还长不长眼！”
清兵们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，动也不敢动。，任凭木棍如雨点般落在身上。
把总打得累了，这才气呼呼地扔掉长矛，点头哈腰的来到达拉斯跟前拱手道歉。
达拉斯正眼都不瞧这个把总，扶起胡澄涵，趾高气昂地进了城。胡澄涵可不敢太嚣张，以后少不了和这些大兵哥打交道，低调点没什么不好。他起身后，向把总拱手致谢，然后一瘸一拐地随在达拉斯进了上海城。
说心里话，胡澄涵虽然厌恶那些蛮横无理的士兵，但是看到他们在达拉斯面前奴颜婢膝的样子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，甚至有些同情那些受到严厉责罚的士兵。
“大人，那小子来自南洋，说不定真是天地会的反贼呢。”把总身边的一个心腹，凑到把总跟前，悄声问道。清朝时，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天地会受到官府的残酷打压，很多成员逃到了南洋各地积蓄力量。
“是啊，哪能怎么办？他现在是洋人的跟班。”
“大人，那些弟兄已经受到了责罚，回去不用再罚军棍了吧？”
“哼，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。”
“依我看，这也不能怨他们，万一这小子从弟兄们眼皮子底下混入城中，闹出什么大事来，大人也逃不了干系。弟兄们忠于职守，揪出了那小子，现在大家都知道那小子是洋人的跟班。再出什么事情也怨不了我们了。”
“嗯，你说得有道理，那就饶过他们这一次。”把总点了点头，表情狰狞地说道，“让弟兄们盯紧这个假洋鬼子，若有什么不轨举动，暗地里作了他。”
“属下明白了。”
进了城，胡澄涵发现此时的上海县城已经是非常繁华，往城隍庙去的路上，经营棉布、大米、大豆、丝绸、茶叶、染料、古董、酒肆、茶馆、客栈的商家比比皆是，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。
达拉斯带着胡澄涵找到一家鞋店，为胡澄涵买了两双千层底的布鞋，然后又找到一家裁缝铺，帮他量身定做了一套清朝的长衫和礼帽。
达拉斯原本想让裁缝照着他身上的燕尾西装、长裤，为胡澄涵也做上一套。
胡澄涵想了想，坚持要了一套灰色长衫。毕竟将来还是要常和官府及中国商人打交道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，这些中国人的哲学，达拉斯也不懂。胡澄涵一再坚持，达拉斯也就依了他。
胡澄涵知道，经过了刚才那场小风波，小东门那些守城的清兵肯定不会忘记他，他可不想再招他们记恨。不仅如此，还得找机会去讨好讨好他们。俗话说，冤家宜解不宜结。如果一直被他们记着，将来免不了会吃亏。
戴礼帽则主要是出于对达拉斯的尊重，掩饰短发倒是其次。以后就这么长衫礼帽地中西合璧地穿着吧。
胡澄涵没想到的是，他这套装束后来居然成了上海滩买办界的时髦，只是他们都不敢把**剪了。大家寻思着，万一外国主子在中国呆不长久了，皇帝老儿秋后算账怎么办？
胡澄涵自然没有这个担忧，因为，其一，胡澄涵现在的身份是南洋华侨，其二，胡澄涵知道，这些洋人不但不会走，而且会扎下根来，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，以至于他们居住的租界都成了国中之国。
这个时候，清朝还没有成衣铺，衣服都是定做。长衫只好定做了。衣服还好说，裁缝店掌柜见是洋人的生意，连连应承下来说立等可取。古时裁缝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。只是做礼帽的料子不好找，得等几天才能交货。那就先将就着吧。
等长衫需要一些时间，不知是达拉斯先生觉得有些饿了，还是听到了胡澄涵肚子里山响的咕咕声。于是领着胡澄涵去豫园附近用餐。
来到城隍庙，胡澄涵发现门口有两个英国士兵在站岗。那两名士兵见到达拉斯，微微地点头致意。
达拉斯脱下礼帽，微笑着向两人致意。然后绕过城隍庙，继续前往九曲桥，来到了老店绿波廊。
上学时，胡澄涵来过无数次城隍庙，可是由于囊中羞涩，还从来没勇气走进接待过无数国家政要的绿波廊里点餐，只是每次必到南翔小笼包的楼下排队买些小笼包过过嘴瘾。
胡澄涵真是饿坏了，一个人一口气干掉了一份桂花拉糕和一份三丝酥。
胡澄涵填饱了肚子，这才有闲暇四下打量。他发现，绿波廊店内，已经入座了很多英国军官和士兵。他觉得很纳闷。城里为何有这么多英国士兵？城门却是清兵把守？
“达拉斯先生，为什么有这么多英国士兵在这座城里？”
“哦，我们的远征军两年前攻占了上海县城，从南京城撤回来后司令部就设在这个庙里。”
达拉斯之前在香港和广州都呆过，也算小半个中国通了，筷子用得还算麻利，他一边得意地向胡澄涵表演用筷子夹起两颗花生米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。
“达拉斯先生，他们会一直呆在这里吗？”
“我想不会，这里很吵，还很脏。我们的大使先生正在与清朝官员谈判，希望能在城外另外找一个地方，作为大英帝国的租界。”
“哦。”
两人吃过饭，再回到裁缝店，长衫果然好了。胡澄涵的换上后，整个人立马变了个样。玉树临风貌若潘安不敢说，那也是仪表堂堂，一表人才。
那可不是，胡澄涵本来就有点文艺范，再加上偶尔掉掉书袋子装逼耍酷，也算是卓尔不群闷而不骚。
达拉斯先生对捡来的小跟班感到很满意，连说Verygood!
两人又在城里逛了一会儿，为胡澄涵买了些生活物品，从老北门出了城。
怡和洋行的商船泊在苏州河的附近。
胡澄涵跟着达拉斯从一架木桥上过了苏州河，又往前走了大约半里路，来到了停泊了十几艘悬挂着英国米字旗高大帆船的地方，其中有几艘船侧船舷上开着密密麻麻的炮窗，很明显是战舰。
胡澄涵以前在电影《加勒比海盗》里面见过这样威风的英国皇家战舰，还从没有在真实世界距离它们如此之近。
胡澄涵拼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，以免被达拉斯看出来没见过世面。
“胡，你暂时住在船上。我们目前正在与清朝官员谈判租界土地，应该不久就能谈好，等到租好了土地，我们便开始建造房子和仓库。”达拉斯把胡澄涵带到一个精瘦的年轻人面前，“他叫阿昌，是我从广州带来的仆人，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。”
“谢谢达拉斯先生。”胡澄涵又转向那个叫做阿昌的年轻人，双手合十，微微躬身谢道，“多谢阿昌。”
胡澄涵自此在怡和洋行的商船上住了下来，他向来手脚勤快，为人和气，做事情从不计较，没几天便与船上的广州买办们打成一片，也很快弄清楚，现在是公历1844年。达拉斯是上海开埠后第一批前来冒险的英国人。
此时，英国领事巴富尔正在与上海道道台大人宫慕久谈判上海租界章程。达拉斯与巴富尔的私人关系不错，早就打探清楚，巴富尔看中了苏州河南岸与黄浦江西岸交界的这块地方。
达拉斯先下手为强，通过巴富尔向宫慕久施压，试图抢先租下临近苏州河一块荒地用来建造商行。
